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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们的校园时光

发布日期:2020年07月15日 14:32 来源:

 

 

那些年,我们的校园时光

作者:王馨

 

感谢我的学校,虽然身处沙漠, 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你仍然给了我们 梦想和翅膀。感谢我的老师,虽然待遇 微落,艰学生一起吃沙子生炉子,你们 仍然满魅热血地栽导我们。感谢我的同 学,我们一起读书考试自在寂寞快乐伤 感……三年,在这所没有围墙的大学, 在沙漠一样宽容和自由的天地里,我们 缔结了一生的友谊。

——写在毕业30年之际

那一年,新生入校晚了一个月, 大概是九月底十月初才报到的。

那时榆林还没有火车,在南门口的汽车站,下车的新生像搬家一样, 每人一只大木箱, 每人一捆被褥,还提着尼龙网兜,里头是搪瓷脸盆和洗漱用品。

来接新生的是一辆大卡车,几个学 长手脚麻利地帮着抬木箱、提行李,然 后,站在敞篷车描里,我们来到了新学校。

那是1985年的秋天。

一、学校,宿舍,我们

校门是最简陋的两根水泥方柱,挂着一块最常见的白底黑字竖木牌:榆林 师范专科学校。

整个学校只有两栋真正意义的楼房,每栋四层,红色的是教学楼,白色 的是实验楼。此外就是几栋两层的单面观房单调地点缀在毛乌素沙MB

不知是不是世界上唯一的沙漠学校,总之,一所大学的校园里沙丘绵延 一望无际,至少也是一大特色。而且,除了东南面有小段砖墙,且常常被风沙 掏空坍塌之外,开阔的西北方向,干脆就没有墙,直接延伸到广袤的大沙漠。

大家的心情都有一点失落吧,或多或少。毕竟,我们大多数人就读的中学 都是有一定历史的老学校,学生更多校园也更漂亮。

当时高考志愿分三类,第三类学校以延安大学和榆林师专为主。同一分数 段,有人读本科,有人读专科,其中不少同学的分数还要更高一些,不失落也 难。幸亏那会儿大家都傻乎乎的,谁也不知道日后的工作中本科和专科会有那 么大差别。

整个学校也就三五百个学生,中文系三个年级只有一百多人,老师们能认 得每一个学生,经常有同学去跟老师借东西,女生们会把老师的小孩儿带到宿 舍里玩,老师们也会在课余时间里到学生宿舍来聊天。

上课的老师都很认真,很多都是自己刻印讲义,期末考试也不马虎,很少 有人会作弊。

课余时间有一些社团活动,但不是很多。偏远且没有同类兄弟院校,让我 们的学校格外孤单,也让老师和学生的业余生活有些单调。

有段时间每个周末都有舞会,高年级的同学还专门来做教习,可惜我们宿 舍几个都没去学,舞会一开始,只能站在旁边看人家表演,等到快散场时,全 场一哄而入,便趁机群魔乱舞一回。

记忆深刻的是87版的电视剧《红楼梦》正好开播了,学校在前排院子里 放了一台电视机,于是天天晚上搬凳子去占座。有时系里的老师或学校的领导 就坐在我们身后,囈嘻嘻地打个招呼没有人会刻意挪个般表示敬意。

还有就是城里影院开始放通宵电影,中间会有抽奖活动,宿舍姐妹相约 去看,看到第三部大半都睡着了,突然有人使劲推操,原来是发现一位老师就 坐在左前方不远处,还带着女朋友,家立马来了精神,像埋伏在影院的特务 一样,把那个不知名女孩的长相以及与老师的互动关系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 察和分析,回去后便八卦老师最新的恋爱动态。

那年春天班里组织了一次春游,去佳县白云山。这是一次长途旅行,以当 时的公路状况,去佳县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租了一辆大巴车,准备了充 足的食物和水,离开学校时大家开心像飞出了牢笼。回来的路上,天色已晚, 雨越下越大,车子在泥泞的山路上抛锚了。男生全体推车,女生冻得瑟瑟发抖, 跟在车子后面步行。等回到学校,已经是半夜了,黑暗中,远远看见有好些人 守在校门口的路边,是学校老师和领导。

即便出了这样的意夕卜,也没有人批评,老师们只是连声说:安全回来就 好!安全回来就好!而且,第二年的春天,我们又出发了。

这次去了红碱淖和成吉思汗陵。那时红碱淖还是一个处子_样寂静安然的 湖泊,没有车路可以直达湖边,大概步行了十余华里的样子,才看到了她的全 貌。一望无际,看不到沙洲、岛屿,看不到对岸,只有大海一样壮阔的水域。 那天,为了看落日,我们一直等到了傍晚。那是红碱淖最美的时候吧。

教学楼北边也有一个海子湖,天然形成的。夏天的时候会有人游泳,我们 是不敢下水的。等到黄昏时分,便三三两两去湖畔散步,沙漠、湖水、晚霞, 多美的景色啊,现在想起都会心动。冬天,湖面结冰了,体育老师教大家滑冰, 我也学过一次,因为站不稳,只好推着一把椅子。

海子湖向东几百米的地方,就是我们中八五女生的宿舍。

站在玻壳房二楼宿舍门前窄窄的道里,偶尔会凭栏远眺沙漠里的西区, 那里是男生宿舍。楼下就是食堂,经常看见师傅们男男女女打打闹闹,刚从流 行男女生封建不说话的中学里出来,感觉这种场景十分獄也十分诧异。

宿舍也就十平米左右吧,靠里是一盘大炕,可以住四个人,靠窗放一张单 人床,一个宿舍就是五个人。

我选择了唯一的床,好像也没人跟我争这个单铺,大概因为榆林的冬天实 在太冻了,火炕而且远离漏风的窗户毕竟要暖和一些。

那四个女孩挤在大炕上,按铺位从左至右排序:马彩玲、王小利、刘红梅、 张秀梅。五个人中,刘红梅是最强大脑, 记忆力特别好,说话讲原则,经常扮演 教科书的角色。马彩玲是居家型的,温柔漂亮,典型的陕北好女孩。张秀梅那 会还是个胖女孩,美美的圆圆的,胆子小到让人哭笑不得,今天有男生跟她搭 讪她就得回来哭鼻子,被吓的。王小利是个诗人,天真烂漫,调皮可爱,晚上 穿着她那条一半红一半蓝的毛裤,站在宿舍唯一的一只高凳子上,不停地摆造 型,任由我们几个鼓掌尖叫。我呢?就不说了吧。

那四个同炕姐妹,经常大笑着滚在一起,打闹成一团,我倚在床边,像戏 台下边的看客,煽个风点个火凑个热闹。可惜那个年代没有手机,要不以我的床 位角度,每天都会有大片问世。

晚上熄灯后,女声小合唱正式拉开帷幕,演员们躺在被窝里,把自己从幼 儿园开始学过的所有歌挨个唱一遍。

占据宿舍中央的是一座生铁炉子,有一只铁皮圆管通向火炕。那炉子太难 伺候了,我的记忆中,三年里,它没有一次红彤彤亮堂堂,总是憋着一肚子闷气似的,半死不活,浓烟滚滚也是常态。几个女孩子想尽了办法,捅炉膛,不行, 拼命扇风,不行,卸了炉筒倒灰,不行。最后一招是,把炉灰倒在炉盖上,铺厚 厚一层,堵住炉盖与炉膛之间的缝隙。这个办法略有作用,但榆林冬季常刮大 风,风从房顶的烟囱灌下来,会把覆盖在炉盖上的炉灰吹的满屋都是。

隔壁宿舍的女生身手矫捷,动不动就屋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长绳, 在一头拴一块砖头,把砖头一点点慢慢放进烟囱,再把长绳来回拉几遍,这叫 “吊烟囱”,据说有疏通的作用。也不知这办法管用不,总之,每回吊完烟囱, 看她们几个踩着从楼道通向屋顶的梯子下来,脸上都沾了烟毛,像唱戏的三花 似的,但开心得很。

我们宿舍这五个,都属于行动能力很差的那类,只能盖炉灰,所以常常是 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炉火烧不旺,只能挨冻,晚上睡觉 盖着两块厚被子,像一个硬壳的窝,沉 重,翻个身被子都不会动弹一下,只人在窝里自由转。

没有暖气,也没有自来水,更不可能有卫生间。

大家轮值提水。不管在家时有多么娇气,现在都可以两只手一次提四只暖 水瓶。门外有一个下水口,所以用水倒没有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上厕所。

白天也好说,不就远点儿嘛。晚上可就麻烦了,尤其是数九寒天的大冬夜。 公共厕所在学校南门口,离宿舍几百米, 晚上熄灯前后,全宿舍人统一行动,结 伴上厕所。天再冻风再大,小刀子似地 割人的脸,那也得去,大家都去你不去, 一旦落单,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出去啊。所以,这是一件刀山火海狂风暴雨都阻 挡不了的大事Q

那个时候西沙这一片就两三个单位,没几盏路灯,也没几个人大晚上还 在外面溜达。

于是,在校三年,所有女生都养成了同样的作息习惯,除了生病,谁也不 会在晚十一点到晨六点之间的时间段上厕所。

当然也没有条件洗浴。学校居然没有公共浴室,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家会在星期天结伴去城里那个叫“农垦大楼”的地方洗淋浴。

没有公交车,长长的人民路由东而西,光秃秃的水泥路面,没有一棵树。 路两旁只有一所学校和一个小小的邮政所,冬天干冻,夏天干晒,春秋天的大 风能把人吹峡大家都是步行。

女孩子总要讲究一些,平时的洗漱, 只有在熄灯以后了,熄灯之前是有些冒 险的。

玻壳房是简易两层单面楼,我们宿舍在二层,窗户是朝着楼道开的,没有 窗帘,那时的孩子都没什么零花钱,没人考虑自己买个窗帘挂。大家都用最简 单的方法来保护隐私:在窗户的下半部糊上白纸,这样,从窗前走过的人就看 不到里面了。

然而夏天的夜晚会有新问题,因为天气热,窗户当然是敞开的,糊纸便没 用了,从窗前走过,里面的秘密一览无遗。

有时很晚了,以为其他宿舍来串门的老乡、朋友以及正在热恋的男朋友们 都已经撤离了,于是便开着窗户亮着灯, 放放心心地洗漱,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 从窗前一闪而过,顿时一片尖叫声。

那是谁谁谁的男朋友,这半夜才走, 太可恨了!

夏秋时节,旁边治沙所的地里种有萝卜和大白菜什么的,有些女生宿舍会 全体出动去偷菜。萝卜能生吃,大白菜雪里红可以在搪瓷盆里用盐腌好了拌饭 吃。

我们宿舍也有组织地实施了一次偷菜行动。记得我好像是拔了两棵萝卜, 大家提着菜美滋滋地走在通往学校小南门的田间小路上,不想被人发现了,于 是开始了一场失主追小偷的实景戏,失主在后面边喊边追,小偷在前面边跑边 笑。我和王小利跑在最后,眼看被人追上了,只好一把扔了到手的萝卜,我空 着手跑回去了,王小利却被不依不饶的失主逮住了,她委屈醵人家辩白:“我 都放下了,还不行吗? “

很狼狈地逃回宿舍,还被隔壁宿舍能干的同学嘲笑:“我们的菜腌好吃几 回了,你们一回就被逮住了? ”

我那会儿居然从家里带了只煤油炉,心血来潮时,宿舍几个人就自己买 菜回来做饭,有时也用来煎药,其他宿舍的同学也会过来借用,搞得楼道里宿 舍里烟火气浓重,冲淡了诗书味道。

无论偷菜还是做饭,都是一种体验吧。

学校食堂的最大特色是差不多每顿饭都能吃出沙子。饭菜吃完碗底有点沙 子是正常的,与厨师无关。因为洗完脸后洗脸盆底的沙子更多,这也与个人卫 生无关。我还在治沙所门口的小饭馆吃出一只沙漠里盛产的那种大甲虫。

只要忽略了沙子和虫子,其实学校 食堂的伙食还是不错的。大家最难忘的 大概是早上的油炸馍,我有时能吃两个。 有段时间食堂改成一日四餐,还提供鲜 啤。到了夜宵时间,大家都说今天不能 再吃了,然而只要楼下传来敲打饭盒的 声音,一个个又都动身了。

进校不久,体重都增加了,人人喊 着要减肥,但个人的减肥是不受支持的, 你打算今天减一顿餐,宿舍的姐妹首先 不答应,她们会殷勤地替你把饭菜打回 来,放在你的床头引诱你,你躺在那里 装睡半天,最后吃一顿。

校门口有个面馆,店主是个健康壮 实的年轻女子,她的汤面非常好吃。店 里收学校食堂的饭票,女生的饭票一般 都有结余,就结伴去那里换汤面吃。现 在想想,那汤里没有蔬菜,没有豆腐, 更没有肉,除了调料,原料只有一样: 洋芋,怎么就能那么香呢?

记忆更深刻的是马二的饺子。

马二是学校烧锅炉的工友,他在 那个光线昏暗的锅炉房里包饺子卖给学 生,生意火爆,一般都要提前预订。

学校食堂一般不会供应饺子,即使 有,也是肉馅。离家久了,我也特别馋 饺子,就跑去跟马二商量,能不能专门 瓠包一次素饺子,马二说实在顾不上, 订肉饺子的人太多了,等哪天人少再说。 于是每见马二我必定要问一句:“什么 时候讎包素饺子啊? “

后来果然给我包过一次,他提前通 知了我,我和宿舍的女生赶紧跑过去帮 忙。马二的饺子皮太小了,只能包一点 点馅,薄薄的,没有立体感,包好的饺 子都站不起来。不过真的很好吃啊,记 得那次包了六十个,一个也没剩,全我 一个人吃掉了。此后再也没见过那么小 巧的饺子。

那时候榆林城里还没有什么成衣 店,钟楼巷好像有人摆地摊卖牛仔裤之 类的流行货。沿街裁缝铺倒是不少,我 们学校也有一个小小的裁缝店,店主是 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相貌普通,手艺还 不错,不管是想象中的,还是用手比 划出来的款式,她都承揽,也都能做的 八九不离十,估计当时的女生都穿过她 做的衣服。

二、才子,佳人,其他

进校不久我就揽了一件体力活,踩着摞起来的桌子凳子,在正对着校门的 墙壁上画板报,因此很快就被招募到校报当美编。

当时学校只有两份油印小报,一份学生会主办的《校园生活》,一份诗社 主办的《北斗诗刊》0

因为办报,认识了几个高年级的同学,且成为至今保持联系的好朋友。

其中之一就是曹盼,这是他的笔名,中八四的。我喜欢画画,他也画画,我 正学小提琴,他已经能拉曲子了,我不会写诗,他会,似乎处处比我强,我佩 服比自己聪明的人,觉得这人是个才子,我们像哥儿们一样,感觉随时会两肋插 刀似的,以致毕业留言时他还写了一句:“常常忘了你是女孩” O

他跟我们宿舍女生都成了好朋友,大家甚至帮他去追其他系的女孩。

八四级毕业离校前一天晚上,我和马彩玲帮曹盼收拾行李,他从外面带了 小菜回来,用莲花白叶子包着,至今很清晰的画面。

到第二年夏天,早我们一年毕业的曹盼居然如约回学校来,给我们宿舍的 女孩拍毕业纪念照。当时彩色照片还是比较先进的,他拍的那些照片至今被大 家珍藏着。

我还保存着他毕业后出版的第一本书,是一个剧本集。现在曹盼已经是央 视的名导演了。

夏学兄也是因为办报认识,他是一个诗人气质很浓的人,诗当然写的不错, 小提琴也拉的特别好。我打算拜他为师学琴,他让我从基础学起,于是天天在 沙漠里拉空弓,差不多拉了两个月,觉得自己脖子也拉歪了,他说还得继续。

有一天,他到我们宿舍来,一边教我,一边跟宿舍的女孩们闲聊,也不知 聊到什么话题了,他突然就冒出一句:

“长得不漂亮的女人是女人吗?那就不是女人。"我们几个当时就呆住了。

他走后,宿舍里集体讨论了一下,

一致把此人列入不受欢迎的黑名单。正好,我也感觉天天拉空弓看不到一点希 望,趁机就放弃了,至今只会拉空弓。

因为当美编,有近水楼台的便利,我写的散文小说也陆续刊发在校报上, 曹盼鉴定说:你写的比画的好。于是 同时兼了文字编辑,还当了班上的写 作委员。

写作老师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留着络腮胡,很文艺,不过在讲台上又是另 外一种风度。他的板书特别漂亮,喜欢写繁体字,而且一写便一发不可收拾, 非得写满一黑板,这才扔了粉笔头回过身来,面对讲台下被唬的目瞪口呆的学 生。大家在宿舍里常常谈起他,以及他的《文心雕龙》,几乎每堂课他都要讲 到《文心雕龙》,然后滔滔不绝,倒背如流

大二的时候,学校要选送学生去 陕西师范大学读本科,按学期成绩我也符合报考条件,但考试结束后并没有等来录取通知。老师为此事专门跟我谈过一次,鼓励我补习英语,直接去考研。可惜我对英语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今天想起来,还是非常感谢老师的重视和关心。

文论老师是著名的大胡子,都说他像马克思。有一次老师和同学们组织了 一个沙龙活动,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拉上讲台表演节目,慌乱之际,突然 看到台下的李老师,当即找了截粉笔头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头像,台下呼声顿起: 是轮师!

不是我画的好,是因为李老师的特征太明显了。不知是谁带了相机,把这 一幕拍了下来,这张背对着黑板画大胡子的照片至今保存在我的影集里。李老 师给我的留言是:“难忘您笔下我高傲的头颅,愿您画出同样高傲的诗。”

这两位特立独行的才子型老师的婚恋也是校园传奇。

文论老师的夫人是我们的学姐,当时她已经是有名气的诗人了,人漂亮, 气质好,同学们在私底下说他们俩个就是现代版的郁达夫王映霞。

写作老师的夫人是外语系的老师,小巧玲珑,文雅谦和,还曾给我写过毕业留言:

I think you're pretting and charming.

Be as you are.

我是一个好学生,有三好学生证书和奖学金证书为证,没得过学期总成绩第一,一般会在前几名吧,但当代文学论文得过最高分,记得内容是把于连与高加林比较了一番,当代文学是贾永雄老师的课,他那时刚毕业分配到学校,长得瘦瘦小小的,比我们班那些男生还要年轻,但在讲台上却颇有风度,我们私底下偶尔也会议论一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还有一科得过最高分,就是教学法, 这倒是没想到,因为戴着粗黑框眼镜的 教学法老师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当时是中文系党组织负责人,他动员我写入党 申请书,我居然回答说:信仰是一件严肃的事,我还没读过资本论和共产党宣 言呢°

有一年期考前,政治经济学老师提前通知要作考前辅导,于是大教室里一下坐的满满的,老师进来后扫视了一圈,说“我今天发现了新面孔”,接着便郑重声明要给经常逃课的某些人不及格。下课后人人对号入座,认为老师说的某些人就是自己,于是全宿舍结伴去求老师。在老师办公室楼道里蹲了几个时辰,等没人后才一个个溜进去。

那天,我们几个低头垂手站在老师办公室的水泥地上,被外表儒雅清 秀且不比我们长几岁的老师教训了良久,还历数了每一个人的劣绩。比如我,有一次,老师刚给我们班上完课,路过食堂看见我已经端着饭菜回宿舍,那还用说,肯定逃课么。还有王小利,她与老师狭路相逢(这是老师原话)在小门(学校当时开了几个小门,仅 容进出一个人),居然没有问候老师,给她不及格也是活该。

我们接受了批评,一个劲地做检讨做保证,最后,老师答应饶了我们。回来后,大家一致认为我们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校园里总是流行才子佳人的传说。

我们宿舍女生眼里排在第一位的佳人,是一个至始至终不知名姓的小伙子。

经常见他在供水处排队打水,高大,挺拔,目不斜视,穿着一套驼色的有格纹的西服,在人群中一眼可见。

轮值提水的女生进门放下水壶,满 面春风神神秘秘地小声说:“猜我刚才又看见谁了?“其他几个异口同声回答:“一号!”

然后全宿舍爆发出一声欢笑: “Yes”

“一号”是我们给他取的名字,代表着他是我们当时发现的第一美男,后来打听到他好像是学校某位老师的女婿,不管他是谁,时隔几十年了,同宿舍的女生聚在_起时,还是会提起他,感谢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给我们的快乐。

“一号”自然就有“二号”,大家眼界比较高,总共只排了三位。“一号“是没有争议的“二号’和“三号“的排名先后存在不同意见,其中一位是 刚刚毕业分配到学校的公共课老师。

至今记得第一次见这位老师的情景。穿着一身泛白的牛仔衣,骑着自行 车,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非常帅气,路过操场的几个女生当即惊呆,回 到宿舍一致同意把他列入前三名。

另外一位我已经记不清是哪个了。

有一位教古典文学的辛金塑老师,是个关中人,那时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吧, 个子很高,很瘦,讲课时神釆飞扬,语言十分幽默,他的课堂很活跃,常常笑声不断。有一次,谈到古人的自信,他突然加了一句:“我就是那个长得最帅的人”,顿了一顿,又接了下句:“在我们村里”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快的笑声。

他当然是最帅的。同学们至今记得他在讲台上的风采。

还有延增成老师,当时已经是老教师了,宿舍同学一致称他为老帅哥。延 老师教我们书法,他一直劝我练字,说喜欢画画的人怎么能不练字呢。为了劝 我写字,他几次到我们宿舍来做动员,还告诉我启功也是先画画后写字的。

很多年后,我在县里工作时,遇到他来参加一个活动,一见我就说起当年 的事。现在延老师已经不在了,很惭愧我的字仍然没有练好。

进校第一天我就发现了美女,好像是刚到宿舍还没收拾好床铺,听见外面 有人小声说话,回头便见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门口,小小的圆脸,眼睛很 大很漂亮,像小孩一样有些腼腆。以为她也是新生,就招呼她进来,然后才看 见后面还有一个女孩,也是小巧型的, 白净的皮肤,细细长长的眼睛,很文静 的样子。她俩就是中八四的常小燕和刘莉,是最早来探访我们的人。

上外语课的白老师很年轻,怎么 形容她呢?当时咱们这边中学英语还是 挺落后的,学生的英语成绩大都不怎么 样,很多同学进校后马上彻底丢开了英 语书,我也是其中之一。但英语课却一 定会去上,因为我们的老师太好看了。

男生喜欢看倒也罢了,主要是女生 也会盯着老师发呆。下了课就谈论老师 的发型和衣服,觉得她怎么打扮都好。 冬天的时候,白老师颈上搭着一条雪白 的长围巾,站在讲台上,美的不可方物 的样子,女生们也开始学织围巾了。

等八六级进校时,外语系的一个姓 冯的女生让大家的眼睛都亮了。个子高 挑,脸蛋漂亮,最是落落大方的气质, 在八十年代普遍比较保守怯懦的学生群 中十分耀眼。

不知什么时候,农垦大楼对面开了 一家商店,卖玻璃制的小摆设小把玩之 类的工艺品。那时榆林没几家商店,更没有专门卖这些小玩意儿的店,亮晶晶的橱窗,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真是漂亮又新鲜,礼拜天去城里洗浴时必须进去逛一逛。

不过,不戰西漂亮,那店里有脉的店员,穿着深色西服,还打了领带,很少见那么端正的穿着打扮,真的很好看。这个不知名的小伙子很快成了我们的题,甚至在毕业留言时,王 小利同学都不忘给我写一句:“我们相约着一起去看的售货员。“

毕业前夕,宿舍女生全体出动,去 见了一个人,我们的校长苗常茂。

我们有一个十分充足的理由,因为 只在欢迎新生的开学典礼上见过一次校 长,很远,基本没看清校长的模样。现 在就要离开学校了,我们必须见一次校 长,必须跟校长面对面谈一次话。

看得出校长对我们的来访很诧异, 他腰杆笔直,面色肃然,很客气地把我 们让进家门。等落座以后,茶也端上来 了,我们几个才发现实在想不起该说什 么,校长也居然不问我们来干什么,就 那样坐着,那气氛可真冷。

那天一出校长家门,我们就开始奔 跑,完全是胜利大逃亡的感觉。

离校那天,学校要求上交宿舍钥匙, 我打算留作纪念,没舍得交。看着张秀 梅、马彩玲、刘红梅她们先后离开宿舍, 很是伤感。等把王小利送走,回到宿舍, 在她铺位上发现了一把铝制钥匙,拴了 一根孔雀蓝的毛线,与她那条让我们印 象深刻的半红半蓝的毛裤上的毛线一模 一样,原来她的钥匙也没交,我就把它 收球了。

十几年后,王小利坐着长途汽车颠 簸了两天来看我,我拿岀那把钥匙给她 看,告诉她,只要一看到钥匙,还有钥 匙上那段孔雀蓝毛钱,我的眼前就会浮 现出那一幕:

你穿着那条半红半蓝的毛裤,站在 宿舍唯一的一条高凳子上,不停地摆造 型。

王小利说:你能不能回忆点我好 的?比如说我给你们炒豆子吃。

我们差不多两三年就要聚一次。去 年全宿舍同学都去参加了刘红梅女儿的 婚礼,按照当年在校门口拍毕业照的次 序,又拍了一组集体照。

三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写下这篇零 七八碎的东西时,我用微信跟王小利说, 当年送你走时,心里无比伤感。

她回答我:我可没伤感,我从来没 想过我们会分开。

也是,这么多年,虽然隔山隔水, 我们还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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